《庄子 外物》解说和语译

(解题)本篇以首句“外物不可必”的首二字为题。全篇由几个故事组成,各有主题,不相连属,但都是事物的各种情况。

主旨在言外界事物多样纷杂、类多变化,有的竟至口是心非,真伪莫辨。自当以无为处之,无用方是有用。

原 文

外物不可必,故龙逢诛,比干戮,箕子狂,恶来死,桀、纣亡(一)。人主莫不欲其臣之忠,而忠未必信,故伍员流于江,苌弘死于蜀(二),藏其血,三年而化为碧。人亲莫不欲其子之孝,而孝未必爱,故孝己忧而曾参悲(三)。

解 说

(一) “故龙逢诛,比干戮,箕子狂,恶来死,桀、纣亡”: 龙逢、比干、箕子是善良的代表,恶来、桀、纣是邪恶的代表。事迹见史书,从略。

(二)“苌弘死于蜀”: “蜀”并不是今之四川。苌弘死在周敬王时期,鲁哀公三年(公元前492年),时当春秋末期。这时候东周的统治区域没有达到四川。至于具体是什么地方以及苌弘是否死于其地,不予考证。

(三)“故孝己忧而曾参悲”: “孝己”殷高宗子,受后母的虐待。“曾参”孔子弟子,不为父母所爱。

语 译

外界的事物不能说一定就怎么样,〔善良的〕,关龙逢被诛死,比干被杀害,箕子成为癫狂; 〔邪恶的〕,恶来死去,桀、纣灭亡。人主没有不希望他的臣子是忠诚的,但是臣子忠诚却未必得到人主的信任。伍员被沉于江,苌弘死在蜀地,把他的血收藏起来,三年变成了碧玉。父母没有不希望他们的儿子尽孝的,但是儿子尽孝未必得到父母的疼爱,孝己〔受后母虐待〕而担忧,曾参〔不得父母之爱〕而悲愁。

原 文

木与木相摩则然(一),金与火相守则流,阴阳错行,则天地大絯(二),于是乎有雷有霆,水中有火,乃焚大槐。有甚忧两陷而无所逃(三)。螴蜳不得成(四),心若县于天地之间,慰沉屯(五),利害相摩,生火甚多,众人焚和(六),月固不胜火(七),于是乎有僓然而道尽(八)。

解 说

(一) “木与木相摩则然”: “摩”意同磨。“然” 同燃。注家或以 “木与木”当是“金与木”,认为木与木相磨不能生火。其实不然。原始人取火,就是以木相钻,即所谓 “钻木取火”。当时是石器时代,没有金属工具。

(二) “则天地大絯”: “絯”通骇,惊也。

(三)“有甚忧两陷而无所逃”:“甚忧”指人而言。“两陷”从上言“阴阳错行” 看,“两” 当指 “阴阳”。

(四) “螴蜳不得成”: “螴蜳”音陈敦 (chen dun),《集韵》: “气不安定也。” 又以为虫行。可能因为字从虫,因有此说。

(五) “慰沉屯”: “慰”恚怒也。 “”闷也。 “慰”郁闷。 “沉屯”消沉。

(六)“众人焚和”:“众人”这里不是讲人而是讲心境,“人”误,实应为“火”,字有漫漶,因而致误。“众火”正应上句“生火甚多”。

(七) “月固不胜火”: “月”通悦,为阴。“火” 属阳。阴不胜阳,正是“两陷”。

(八) “于是乎有僓然而道尽”: “有”通又。“僓”通颓。“道”路也。

语 译

木用木来磨擦就会燃烧,金属放进火里就会熔化,阴阳不依规律运行,天地就会惊扰,于是有雷鸣电闪,雨水中生出火来,把大槐树烧掉。有的人怕极了阴阳错行而无可逃避,因而就心神不定难以工作。心像悬在半空,郁闷消沉,患得患失,火气旺盛,过多的火来烧毁和悦之气,和悦之气自然不能胜火,于是就更颓唐衰退,再也不能迈步了。

原 文

庄周家贫,故往贷粟于监河侯。监河侯曰: “诺。我将得邑金(一),将贷子三百金(二),可乎?”庄周忿然作色曰:“周昨来,有中道而呼者,周顾视车辙,中有鲋鱼焉。周问之曰: ‘鲋鱼,来(三),子何为者邪?’ 对曰: ‘我,东海之波臣也,君岂有斗升之水而活我哉!’周曰: ‘诺。我且南游吴越之王(四),激西江之水而迎子,可乎?’ 鲋鱼忿然作色曰: ‘吾失我常与,我无所处。吾得斗升之水然活耳。君乃言此,曾不如早索我于枯鱼之肆!’”

解 说

(一) “我将得邑金”: “邑” 王侯的食邑。“邑金”食邑中的租税。

(二) “将贷子三百金”:“金” 计量货币的单位。为了叙述方便,借称为两。

(三) “鲋鱼,来”: “来” 用作惊叹语辞,同 “吁”之用。俗即 “嗨”。

(四)“我且南游吴越之王”:“王”或以“土”之讹。如解“游”为游说,不改字亦可通。

语 译

庄周家境贫穷,因此到监河侯那里去借粮米。监河侯说:“好吧。我就要收到我食邑中的租税,收到后就借给你三百两,可以吗?”庄周很生气地板起脸来说: “我昨天到这里来,半道上听到有什么在呼喊,我看了一下车辙,里面有一条鲫鱼。我问它说:‘鲫鱼,嗨,你是干什么的?’ 回答说: ‘我是东海的一个水卒,您可不可以弄点水来救救我呢?’ 我说: ‘好吧。我就去南方顺说吴越之王,截住西江的水来迎接你,可以吗?’鲫鱼很生气地板起脸来说: ‘我丢掉平时所依靠的东西了,我没了办法。我得到一点水救救急活下来也就是了,可您竟然这么说,那就不如早一些到干鱼店里找我去。’”

原 文

任公子为大钩巨缁,五十犗以为饵,蹲乎会稽,投竿东海,旦旦而钓,期年不得鱼。已而大鱼食之,牵巨钩,錎没而下,骛扬而奋鬐(一),白波若山,海水震荡,声侔鬼神(二),惮赫千里(三)。任公子得若鱼,离而腊之,自制河以东,苍梧以北,莫不厌若鱼者。已而后世辁才讽说之徒(四),皆惊而相告也。夫揭竿累,趣灌渎,守鲵鲋,其于得大鱼难矣。饰小说以干县令(五),其于大达亦远矣。是以未尝闻任氏之风俗,其不可与经于世亦远矣!

解 说

(一)“牵巨钩,錎没而下,骛扬而奋鬐”: 断法不一,本著采此种断法:“牵巨钩,錎没而下,骛扬而奋鬐。”其他断法略。“錎”通陷。“錎没” 一直往下沉没。“骛”乱驰。“骛扬”上下乱窜,“鬐”背鬣。

(二) “声侔鬼神”: “侔”类似。句意,声音大得像鬼神那么可怕。

(三) “惮赫千里”: “惮”恐惧也。“赫”,“嚇”之本字。

(四)“已而后世辁才讽说之徒”:“后世”落后于现实。“辁才”均以为弱才,是。“讽说”如近言之传播小道消息。

(五)“饰小说以干县令”:“饰”装扮。“小说”肤浅的言论。“干”求得。“县”读悬,虚也。“令”通命。“悬命”虚位,不大重要的职位。

语 译

一位任姓的年轻子弟备好大钓钩,黑粗绳,把五十头阉过的大肥牛作为钓饵,坐在会稽山的山脚下,在东海投下钓竿,天天早晨都去钓。一年过去了,也没钓到鱼。不久,有大鱼吞食了钓饵,拉着大钓钩,一直向水下沉去,竖起了背鳍乱窜起来,激起白浪像山一样高。海水震荡,声音大得像鬼神那么可怕,千里之内都令人胆战心惊。任家的这位年轻人捕得这条大鱼,肢解了做成肉干,自浙江以东,苍梧山以北,没有没吃过这条鱼的。没多久,一些没见过世面、没多大才气、好散布小道消息的人们,都好奇地互相传告。那种举着细竿吊着小绳,到灌田的小水沟里,等着捉几个泥鳅鲫鱼的人,要想捉个大鱼是不可能的。装扮点鸡毛蒜皮的说法求得一个不干实事的小职位者,要想得个重要职位也是达不到的。所以没有学到任姓人的作风,就不可能使之从事于治世,因相差也很远呢!

原 文

儒以《诗》《书》发冢,大儒胪传曰(一):“东方作矣,事之何若?”小儒曰:“未解裙襦,口中有珠。”“《诗》固有之曰(二): ‘青青之麦,生于陵陂。生不布施,死何含珠为(三)?’接其鬓,压其,儒以金椎控其颐(四),徐别其颊,无伤口中珠。”

解 说

(一) “大儒胪传曰”: “胪”上向下传话之意。

(二)“《诗》固有之曰”:为大儒的话,其上加以“大儒曰”或“曰”,较为明确。

(三) “青青之麦,生于陵陂,生不布施,死何含珠为”: 此诗不见今本《诗》 集,不知来处。

(四) “儒以金椎控其颐”: “儒” 注家多依王念孙以 《艺文类聚》 引作“而”,因以为“而”之误,训汝。且不论类书引书改字的是否可据,从文意讲,这里并没有必须指汝的必要,更何况是在同一人的话语中间,开头没有指,中间却贸然闯入。肯定其非是。按:字应作“偄”。自古以来,从需从耎的字,往往混淆,但二者的意义是不同的。“需”须也。“耎”柔弱之意。这里的“儒”,便是把应从耎的误从需了。“偄”音软(ruan) ,《说文》:“ 弱也。”与下句“徐别其颊”的“徐”(慢慢地) 相对,释为轻轻地,字亦不必改。

语 译

大小两个儒生嘴里哼着《诗》《书》去盗掘坟墓。大儒向下传话说:“太阳就要出来了,事情干得怎样了?”小儒说:“还没有脱掉下身的罩裙和上身的短袄,嘴里有珍珠。”〔大儒说:〕“《诗》里就有这样的话: ‘青青的麦子啊,长在山坡上。活着舍不得,死了嘴含珍珠又干什么?’ 要抓紧头发,按住下巴,轻轻地用小铁锤来击打牙床,慢慢地撬开嘴巴,不要弄坏嘴里的珍珠。”

原 文

老莱子之弟子出薪,遇仲尼,反以告,曰: “有人于彼,修上而趋下(一),末偻而后耳(二),视若营四海(三),不知其谁氏之子。”老莱子曰:“是丘也,召而来。”仲尼至。曰:“丘,去汝躬矜与汝容知,斯为君子矣。”仲尼揖而退,蹙然改容而问曰: “业可得进乎?”老莱子曰: “夫不忍一世之伤,而骜万世之患(四),抑固窭邪?(五)亡其略弗及邪(六)?惠以欢为骜(七),终身之丑,中民之行易进焉耳(八)!相引以名,相结以隐(九)。与其誉尧而非桀,不如两忘而闭其所誉(十)。反无非伤也,动无非邪也,圣人踌躇以兴事,以每成功(十一)。奈何哉,其载焉终矜尔!”

解 说

(一) “修上而趋下”: “修”长也。“趋”通促,短也。

(二) “末偻而后耳”: “末”先辈或以为脊背,是。实指脊椎的上部。

(三) “视若营四海”: “视”指目光。“营”周行也。

(四) “而骜万世之患”: “骜”音傲 (ao),轻也。

(五) “抑固窭邪”: “窭”音据 (ju),空泛。

(六) “亡其略弗及邪”: “亡”读无。“亡其”莫不是。

(七)“惠以欢为骜”:“惠”先辈或以为发声辞,极是。“骜”承上“骜万世之患”而言。句中字有误倒,“欢”与“骜”应互易,句为“惠以骜为欢”。

(八)“中民之行易进焉耳”:“进”提高。以应仲尼之问“业可得进乎”,指为中民之行。

(九) “相结以隐”: “隐”恻隐,不忍之心也。

(十)“不如两忘而闭其所誉”: 据上“誉尧而非桀”,先辈或以“所”乃“非” 之误,是,当从。

(十一) “以每成功”: “每”常也。“成功”意为成其功。

语 译

老莱子的弟子外出采樵,路遇仲尼,回来告诉老莱子,说:“在那里见到一个人,上身长,下身短,背驼,耳朵贴着后脑,目光四射,这是谁家的子弟?”老莱子说: “这是孔丘,把他叫来。”仲尼到来,〔老莱子〕 说: “孔丘啊,去掉你本身的架子和你智者的外表,就可以做上等人了。”仲尼拱手为礼,后退了几步,皱起眉头郑重地问道:“所用的功夫能够提高吗?”老莱子说:“不能忍受一代的损害,却不顾万代的祸患,是本来就浅薄呢? 还是没有考虑到这一点呢?把不顾万代的祸患当成儿戏,是终生的耻辱,不过是一般百姓做法的提高罢了! 把个声名牵肠挂肚,与不忍人之心相纠缠。与其赞誉唐尧非难夏桀,就不如把两个人都忘掉而不去非难和赞誉。违逆没有不是伤害,躁动没个不是扭曲,圣人在不动声色地处理事务,自然照常态成其功业。干什么呀,办起事来总要端着架子呢!”

原 文

宋元君夜半而梦人被发窥阿门,曰:“予自宰路之渊,予为清江使河伯之所,渔者余且得予。”元君觉,使人占之,曰: “此神龟也。”君曰: “渔者有余且乎?”左右曰:“有。” 君曰: “令余且会朝。” 明日,余且朝。君曰:“渔何得?”对曰: “且之网得白龟焉,其圆五尺。”君曰:“献若之龟。”龟至,君再欲杀之,再欲活之。心疑,卜之。曰:“杀龟以卜吉。”乃刳龟,七十二钻而无遗筴(一)。仲尼曰:“神龟能见梦于元君,而不能避余且之网; 知能七十二钻而无遗筴,不能避刳肠之患。如是则知有所困,神有所不及也。虽有至知,万人谋之。鱼不畏网而畏鹈鹕。去小知而大知明,去善而自善矣。婴儿生,无石师而能言(二),与能言者处也。”

解 说

(一)“七十二钻而无遗筴”:古之卜法,在龟甲上钻孔,以火炙烤,视其出现的裂纹,论定吉凶。“遗”失也。“筴”即“策”,计算。“无遗策”没有不灵验的。

(二)“无石师而能言”:“石”注家多以当为“硕”。“石”即通“硕”,不必改字。

语 译

宋元君半夜里梦见有人披散着头发在小便门那里窥探,说:“我从宰路河川来,我被清江派往河伯那里去。一个名叫余且的打鱼人把我捉住了。”元君醒来,请人占问,指说:“这是神龟。”元君问道:“打鱼人有名叫余且的吗?”身边的人说:“有。”元君说:“让余且到这里来一趟。”第二天,余且朝见。元君说:“你打到了什么?” 回答说: “我用网捕到一只白龟,体圆五尺。” 元君说:“把你那只龟送我这来。” 龟送到了。元君时而想把它杀掉,时而想把它放走。犹豫不定,占卜了一下,得卜辞说:“杀掉龟用来占卜,吉。”于是把龟剖解了,钻卜七十二次没一次不灵验的。仲尼〔听到这事〕说:“神龟能托梦给宋元君,但不能逃脱余且的网;智能能够使七十二次钻卜无不灵验,但不能逃脱刳肠破肚的祸灾。像这样,就是智力还有不足,灵气还没有达到啊。即使有天大的智力,也禁不住千万人都打你的主意。鱼不知道怕网却害怕鹈鹕,〔这是忽略大智只有小智〕。去掉小智,大智才显露出来;去掉好心心自然就好了。婴儿出生不久,没有大师来教就能说话,就是由于和会说话的人在一起。

原 文

惠子谓庄子曰: “子言无用。”庄子曰: “知无用而始可与言用矣。天地非不广且大也(一),人之所用容足耳,然则厕足而垫之致黄泉(二),人尚有用乎(三)?”惠子曰: “无用。”庄子曰: “然则无用之为用也亦明矣。”

解 说

(一)“天地非不广且大也”:“天”注家均以为“夫”之误。是。本节所

论只是地,未涉及天。

(二)“厕足而垫之致黄泉”:“厕”同侧,近也。“垫”掘也。

(三)“人尚有用乎”: “用”就容足而言,为“用以容足”之略。

语 译

惠施对庄子说:“你那一套言论没有用。”庄子说:“知道没有用才能够和他讲有用。大地并不是不广不大,人所用的却不过放下脚那么一点地方。那么,把靠脚的地方掘得很深达到黄泉,人还能用那块地方放脚吗?” 惠施说: “用不了了。”庄子说: “这么说,没有用的所起的作用就很明显了。”

原 文

庄子曰(一):“人有能游,且得不游乎;人而不能游,且得游乎! 夫流遁之志,决绝之行,噫,其非至知原德之任与! 覆坠而不反(二),火驰而不顾,虽相与为君臣(二),时也。易世而无以相贱(三)。故曰: 至人不留行焉(四)。夫尊古而卑今,学者之流也(五)。且以狶韦氏之流观今之世,夫孰能不波(六)! 唯至人乃能游于世而不僻,顺人而不失己。彼教不学,承意不彼(七)。目彻为明,耳彻为聪,鼻彻为颤,口彻为甘,心彻为知,知彻为德。凡道不欲壅,壅则哽,哽而不止则跈(八),跈则众害生。物之有知者恃息。其不殷,非天之罪。天之穿之,日夜无降,人则顾塞其窦。胞有重阆(九),心有天游。室无空虚,则妇姑勃豀;心无天游,则六凿相攘。大林丘山之善于人也,亦神者不胜(十)。德溢乎名,名溢乎暴,谋稽乎誸(十一),知出乎争,柴生乎守(十二),官事果乎众宜。春雨日时,草木怒生,铫鎒于是乎始修,草木之到植者过半而不知其然(十三)。静默可以补病(十四),眦贼可以休老,宁可以止遽。虽然,若是劳者之务也,非佚者之所未尝过而问焉(十五);圣人之所以駴天下(十六),神人未尝过而问焉;贤人所以駴世,圣人未尝过而问焉;君子所以駴国,贤人未尝过而问焉;小人所以合时,君子未尝过而问焉。”

解 说

(一)“庄子曰”:本节是一些零碎的记载,各自独立,不相统属。可能是庄门弟子记录下来的庄子语录。无头无尾,因而给理解增加了困难。只能就个人的水平为之解说,若有不当,望方家进行指正。为了阅读的方便,分段语译。

(二)“覆坠而不反,火驰而不顾,虽相与为君臣”:“反”通返。“火”或以为误字,实不误。“火驰”意为火似奔驰地烧来。“与为君臣”意为做了君上的臣子。

(三)“易世而无以相贱”: “易世”是对上“时也”而言的。“无以相贱”不会再做臣子。

(四) “至人不留行焉”: “留行”停止,拘泥于一时一事。

(五) “学者之流也”: “流”偏也,片面。

(六) “夫孰能不波”: “波”注家多以为“颇”之假,是。偏也。

(七)“彼教不学,承意不彼”:是对“顺人而不失己”的申述。“顺人”任其自在,所以对其所言所行不予理会,“彼教不学”。“承意不彼”是“不失己”。“承意”顺承己意,我行我素。“不彼”不管别人。

(八) “哽而不止则跈”“跈”音殄 (tian),通殄,绝也。

(九)“胞有重阆”:“胞”解者多读如字,以为胎胞,但难与下文契合。该句与下句“心有天游”相连接。再下则是“室无空虚”,更提到“心无天游”。是该句应与“室无空虚”相对称,“胞”与“室”相对,决不能读如字,疑为“庖”之假,厨也。“重”音虫(chong)。“阆”门高大之貌。门高大则敞亮,“重”则再加一等。“室无空虚”无空虚则拥挤。两句用为“心有天游”,“心无天游”之譬喻,正合。从文字看,句有疏漏,“室无空虚”之上,应有“室无空虚,心无天游”二句,文意始能圆满。

(十) “亦神者不胜”: “者” 用为 “之”。“不胜” 为不胜用之省。

(十一) “谋稽乎誸”: “誸”音贤 (xian),急也。

(十二) “柴生乎守”:“柴”砦之假,寨也。

(十三) “草木之到植者过半而不知其然”: “到”通倒。“植”立也。

(十四) “静默可以补病”: “病”疲也。

(十五)“非佚者之所未尝过而问焉”: 语气不足。注家多以为“非”衍,实不尽然。衡之下文,句的结构都是 “××之所以××,××未尝过而问焉”,因疑“非佚者之所” 下脱 “以××” 数字。

(十六) “圣人之所以駴天下”:“駴” 音械 (xie),震撼,鼓动之意。

语 译

庄子说: “人如果能够闯荡,哪能不去闯荡! 如果不能闯荡,又怎能去闯荡! 那种避世的意图,与世隔绝的做法,嗨! 并非最明智高品性的人所应该做的啊!

“跌了跤子不回头,火烧到身边不在乎,这样的人虽做了君上的臣子,那是时势使然。换一个时候就不见得会这样低下。所以说,最明理的人是不只看一时的。

“重视古代而轻视现代,是从学人们的偏见。用狶韦氏的偏见来看今天这个世道,谁能够不偏! 只有最明理的人才能够在世间闯荡而不会把路走歪,随人自便而我行我素,对别人的做法不予理睬,按照自己的意图去做而不管别人。

“眼睛通了就能看,耳朵通了就能听,鼻子通了就能嗅,嘴巴通了就吃得香,心灵通了智力就强,智力通了品性就高。

“道路都不愿堵塞,堵塞就不能通,长时间不通道路就要报废,道路报废麻烦就多起来了。

“具有知觉的物类所依赖的就是气。气喘得不够痛快,这不是天的罪过。天来通气,白天黑夜都不曾减少,可人却自己把鼻孔堵住。

“厨房是敞亮的,心灵是自由运转的;房舍没有空闲,心灵不能自由运转。房舍没有空闲,婆媳就发生口角; 心灵不能自由运转,耳目口鼻等官能就要挤占。大片树林和重叠的山峦所以为人所喜爱,也就在于心神享用不尽。

“品位出自声名,声名出自表现,计谋来自应变,智巧出于竞争,寨栅生于防守,职事出于适应大众的需要。

“春雨降得及时,草木一个劲儿地猛长,于是乎开始整理锄耙,草木倒伏竟然超过半数。这究竟是怎么回事! (暗示其为有为)

“静默可以解除疲劳,按摩眼的四周可以制止衰老,镇定可以防止不安。虽然如此,这也都是劳动的人们所从事的,并非无所事事的人们之所以□□的,〔他们〕从来不予考虑;圣人所用以鼓动天下的,神人从来不予考虑; 贤人所用以鼓动世间的,圣人从来不予考虑;上层人物所用以鼓动国家的,贤人从来不予考虑;下层人所用以顺应形势的,上层人物从来不予考虑。”

原 文

演门有亲死者,以善毁爵为官师(一),其党人毁而死者半。尧与许由天下,许由逃之;汤与务光,务光怒之。纪他闻之,帅弟子而踆于窾水(二),诸侯吊之。三年, 申徒狄因以踣河。

解 说

(一)以善毁爵为官师”:“毁”亲死悲伤,形容憔悴达到几将不活的程度。“师”长也。“官师”地位低下的一种小官。

(二) “帅弟子而踆于窾水”: “踆” 同 “竣”, 退伏也。 “窾”音款(kuan),水名。

语 译

宋国演门地方一个死了父〔母〕亲的人,悲伤得形容憔悴几至不能活。政府表彰他的表现给了他一个小官。这个乡里的人由于居父〔母〕之丧哀伤过度竟有一半死去。尧让天下给许由,许由逃走了;商汤让位给务光,务光大发脾气。纪他听说这样的事,带领门弟子躲到窾水地界,诸侯都派人来慰问。三年之后。就发生了申徒狄投河自尽的事故。

原 文

荃者所以在鱼(一),得鱼而忘荃;蹄者所以在兔(二),得兔而忘蹄;言者所以在意,得意而忘言。吾安得夫忘言之人而与之言哉!

解 说

(一) “荃者所以在鱼”: “荃”捕鱼的竹笼。

(二) “蹄者所以在兔”: “蹄”捉兔的网。

语 译

荃这东西用在捕鱼,捕得鱼后荃就被丢掉; 蹄这东西用在捉兔,捉得兔后蹄就被丢掉; 语言这东西用在表达心意,心意领悟以后语言就被丢掉。我怎么能找到丢掉语言的人来和他交谈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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