艾青 芦笛

艾青:芦笛

——纪念故诗人阿波里内尔

我从你彩色的欧罗巴;

带回了一支芦笛,

同着它,

我曾在大西洋边;

像在自己家里般走着,

如今;

你的诗集“Alcool”是在上海的巡捕房里,

我是“犯了罪”的,在;

这里;

芦笛也是禁物。

我想起那支芦笛啊,

它是我对于欧罗巴的最真挚的回忆,

阿波里内尔君,

你不仅是个波兰人;

因为你;

在我的眼里,

真是一节流传在蒙马特的故事,

那冗长的,

惑人的,

由玛格丽特震颇的褪了脂粉的唇边;

吐出的堇色的故事。

谁不应该朝向那;

白里安和俾士麦的版图;

吐上轻蔑的唾液呢——

那在眼角里充溢着贪婪,

卑污的盗贼的欧罗巴!

但是,我耽爱着你的欧罗巴啊,

波特莱尔和兰布的欧罗巴。

在那里,

我曾饿着肚子;

把芦笛自矜的吹,

人们嘲笑我的姿态,

因为那是我的姿态呀!

人们听不惯我的歌,

因为那是我的歌呀!

滚吧;

你们这些曾唱了《马赛曲》,

而现在正在淫污着那;

光荣的胜利的东西!

今天,

我是在巴士底狱里,

不,不是那巴黎的巴士底狱。

芦笛并不在我的身边,

铁镣也比我的歌声更响,

但我要发誓——对于芦笛,

为了它是在痛苦的被辱着,

我将像一七八九年似的;

向灼肉的火焰里伸进我的手去!

在它出来的日子,

将吹送出;

对于凌侮过它的世界的;

毁灭的咒诅的歌。

而且我要将它高高地举起,

以悲壮的Hymne

把它送(给海,

送给海的波,

粗野的嘶着的

海的波啊!

一九三三年三月二十八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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